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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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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了容,覺得天都塌了,每每想起來便是一通哭,只把前來探望的穆巧巧給氣的夠嗆,心道:得了便宜還賣乖!哭哭哭哭,裝什麽西施,哭給誰看啊!

唯有她的丫鬟猜到了緣故,見穆巧巧每每看著鏡子發呆,哪裏還不明白?這小丫頭十分聰明,扭頭便學與了連瑜,連瑜這才知道穆巧巧整日傷心什麽。趕緊過來相勸,正好穆巧巧頭上的伽掉了,露出裏頭粉色的肉來,她見那膚色差異十分明顯,越發難過,捂著臉嗚嗚地哭開了,最後被連瑜連哄帶勸地扶到梳妝櫃前坐下,把她的頭發拆了,讓人拿了剪子過來,細細地給她剪了一道密密的劉海遮在額頭上,然後笑道:“看,這不就什麽都瞧不見了?比你平日還顯得小些呢?”穆巧巧對著鏡子一看,果然看不到傷口了,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沒嫁人的小姑娘才在前頭留劉海呢呢!”說完了又覺得不對,自己這算什麽呢?說穿了在這個家現在正經的妾都不算,別人也叫她姑娘的。

連瑜倒是不以為意,笑道:“我早就覺得你們的發型醜了!但凡結婚就把頭發梳上去,更惡劣的還有拔鬢角的!好好的一頭青絲全都捆的結結實實也就罷了,有人還把前頭的發際線拽的那麽靠後,生怕自己不顯老啊!管什麽風俗呢,我覺得好看就行了!”

最後一句話實在管用,穆巧巧的的灰暗心情當即得到了緩解,可心裏還是打鼓:“不過是遮著,頭發下頭還不是一樣的醜。”

連瑜笑道:“這還沒半個月呢,伽才掉下去,時間長了顏色就沒這麽明顯了。我估計最多一兩年,這傷口就會淡的不仔細看不出來,那時候劉海就可以梳的薄一些了,甚至隨便撲點粉就看不出來了。你不要看你的傷口這會兒嚇人,其實並不深的,要不然你早就沒命了!”

連瑜不是醫生,按理說他的話應該是沒什麽說服力的,奈何在穆巧巧眼裏,他的一句話比醫生的十句話都管用,再不去胡思亂想,每日裏只是安心養傷。

相比之下燕惜惜則忙多了,連瑜給她的零花錢夠多,她便讓人給她請了大夫為她看身體:做她們這行的,誰沒喝過些絕經的藥?她的運氣好在身體發育的晚,十七八歲才來月事 ,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只吃了一兩年,況且中藥這東西效用本就比較緩,這類藥更是沒有萬能的,有時候喝了許久月事還會時不時地出現呢,要不然怎麽打胎藥在青樓賣的那般好?所以只要沒有流產之類的經歷,這些藥停上幾年,身體還是有很大幾率的可能恢覆的。只是燕惜惜不敢大意,還是請了婦科的大夫過來與她瞧:那大夫專看婦科,怎會不知道她們這些情況?看看燕惜惜,果然脈象不大好,便與她開了些調養的方子讓她慢慢吃著,但也說明這事兒急不得。

連瑜也知道燕惜惜請大夫,問她是不是病了,燕惜惜也不刻意隱瞞,只說覺得在那處地方呆的久了,身體怕是出問題,所以找大夫看看。連瑜聽了也沒多想,隨口囑咐她日後看病不要花自己的零花了,掛府裏的賬,這是正常開銷。燕惜惜心中越發地感動:莫說是為了自己日後有依靠,便為了報答連瑜對她的好,日後她也得為他生他三兩個個兒子才還的清呢!

待穆巧巧的病好了,正趕上連瑜接芳姐回來住:芳姐如今大部分時間住在秦昭家,只偶爾到兒子這邊住,前陣子穆巧巧生病,府中忙亂,連瑜便沒接芳姐回來,這會兒見家裏安寧了,便帶人把芳姐接回來住一陣子。

那燕惜惜跟穆巧巧是何等樣人?別說燕惜惜這個前花魁了!就是穆巧巧,那也是當日她們樓裏出類拔萃的小姐。這二人察言觀色的本事哪有白給的?看出連瑜對生母十分尊重,這二人在芳姐面前表現的無比乖順外加處處討好。芳姐本就是個老實人,輪心眼哪裏比的上這兩人?沒幾日便被這倆姑娘哄得差點忘了自己的親兒子!高高興興給她們一人做了兩只大荷包,只把這兩個姑娘差點嚇瘋:我的親娘咧,我們是來討好您老人家的,不是來累您的!您這麽幹真的不是對我們好,是給我們惹麻煩咧!於是齊齊勸芳姐莫要如此,芳姐卻壓根不明白為什麽,只把一向伶俐的燕惜惜都快氣哭了:我的個蒼天啊,這麽個木魚腦袋的娘,是怎麽生出八面玲瓏的連公子來的?正常的老太太不該是拿了盒首飾送小輩的麽?哪有親自做針線的啊,關系搞反了好不好?

兩位姑娘被雷了個半死,又見怎麽勸芳姐她還是不放棄做針線送她們這個坑爹的愛好,心中無限苦逼,最後還是覺得跟連瑜說一下比較好:要是被他誤會她們欺負他的娘親可就麻煩了!連瑜聽了也十分無語,他這親娘姿態擺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平易近人!閑下來問芳姐是不是很喜歡這倆人,芳姐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挺喜歡的,只是她們對我畢恭畢敬的,我別扭得很。”

連瑜嘴角抽了又抽,徹底放棄讓他老娘擺出老太君的譜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沒幾日便送了芳姐回秦府:原來芳姐急著見馮先生,說是要跟她研究如何把道德經繡到馮先生新裁的道袍上……這個構想實在奇葩且新潮,連瑜覺得自己實在不該阻礙芳姐的創作熱情,雖然不舍,但還是讓人把她送回了秦府。燕惜惜跟穆巧巧長出了一口氣:呼,跟老姨娘相處真忒瑪不容易,還是要徐徐圖之,待熟悉了她的脾氣再去套近乎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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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瑜這邊雞飛狗跳,且與穆巧巧的故事又為江寧城裏增加了不少談資,秦昭聽說了,卻並沒有往心裏去:她忙著呢,才沒工夫操這個心!她這幾天很開心,因為書樓已經基本改建好了。

小樓的墻面地面都用糯米灰泥重新抹了一遍,弄的嚴嚴實實,老鼠便是長了鋼牙鐵爪也挖不出洞來,攪灰泥的時候,裏頭還加了驅蟲的藥。因為要用玻璃窗,所以原來的窗戶全都被拆了下去,讓木匠成了能嵌玻璃窗戶按上去。

書架倒是不用買,趙居士那裏有現成的,搬進來之前只許再用藥熏熏,除了蟲便成,但是桌子椅子需要另做一大批。

連買房子帶裝修,正好花了兩千兩——連瑜死活沒收秦昭的玻璃錢,這事兒好歹也是為了他自家的生意,反正這陣子零碎生產的玻璃規格不太統一,是正經的試驗品,本就不準備賣的,正好書樓的窗戶也是要現做的 ,索性依照了這些玻璃的規格來做。

這些試驗品玻璃顏色不一,透明度不一,最後做到窗戶上的效果忽然出奇的好:比如樓上光線相對比較好的幾個房間,都用了帶了彩色的玻璃,有淺藍,有淺綠,有些薄裏還帶了紋路,看著十分別致 ;一樓的房間玻璃幾乎都是沒帶顏色的,尤其是對這院子裏的一排窗戶,全用了全透明的玻璃。中國人在窗戶上其實不算欣賞全透的,這一點秦昭清楚,所以建議全都用半透明的。但是連瑜認為書樓這種公眾場合很沒必要講究這個——總要讓人看到他們有透明的玻璃啊!比如家學,私塾,甚至官學裏用上透明玻璃,老師家長都不用進屋僅能看到學生的學習狀態,這是教室必備的神器啊!當然,他這個見鬼的理由聽得秦昭囧囧有神,無瑕哥哥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啊?

七月中的一個休沐日,趙居士的書樓在關閉了將近一年之後,終於在新的地方重新開放了。之所以選擇休沐日開始開放,是因為這一天學生們不上課,官員們也不上班——趙居士便請了秦節過來剪彩。

其實老先生也搞不懂這什麽剪彩是啥說法,反正秦大姑娘前幾天跟他介紹什麽剪彩儀式,取個好兆頭。趙居士一聽,這好啊!聽著就聽吉利似的,至於是不是古時候真的有這個做法,管它呢,投資人都說了,他有啥的意見?等秦昭前腳走了,後腳他就寫了帖子請秦節過來剪彩……只把穆維拿著信樂的打跌:“這個老滑頭!誰說他迂了?這到底哪裏迂了?”

穆維卻毫不意外:“有的人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改一點,可大部分人還是會學著順應些人情世故的,這趙居士學聰明了,如今書也保住了,書樓也開起來了,稍微活動一下,把名字寫到府志裏頭是不成問題的,他一個老秀才,別的還能圖什麽?就這些就夠他笑上後半輩子了。哼,像曾益之那種蠢貨絕對是鳳毛麟角!”

在一旁的秦昭連話都不敢接,她十分確定穆維跟那位連伯伯的關系絕對不像他嘴裏說得這麽糟糕,唉,這種表達感情的方式雖然有點奇怪,但以穆叔叔的別扭勁兒,這樣子真是一點都不稀罕。

122、

書樓開門那天,穆維看在女兒的份上,果然跑去幫忙剪彩,咳咳,不能叫剪彩了,這個奇葩的行為用在這麽莊重的場合純粹是胡來,趙居士當初想要這麽做完全是看在是秦昭提出來的面子上。可秦節卻完全沒必要給秦昭這個面子:“這奇奇怪怪的東西,等你自己開鋪子什麽的再這麽弄,好好的一個書樓,又不是指望賺錢的,弄什麽開門紅,胡鬧!”

秦昭其實也只是聽連瑜說了這種開業方式,覺得好玩兒才跟趙居士說的,這會兒爹爹一講,她也覺得采這個兆頭完全沒必要,嗨,等隔壁的學生宿舍開始營業的時候讓無瑕哥哥自己用吧!

有知府大人出面,書樓重開的那天前來捧場的人層次就高多了。雖然秦節並沒有大肆宣揚,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秦昭在街上來回跑了兩三個月,忙裏忙外的忙這個書樓,但凡有點身份的人家,稍稍一打聽,便知道知府大人的閨女掏錢給張居士弄書樓,等書樓重開這一天,人多的小院子都擠不下來了。

張居士好歹也活了五十多年,或許過去有點迂,但現在總歸開竅了許多,再加上他畢竟是個文化人,文化人有幾個不會說話的?當著許多人的面,大大地讚了秦大姑娘一番,他文采不錯,講起故事來十分生動,經過他這麽一潤色,整個故事聽起來蠻感人的:

江寧知府的女兒秦姑娘從小敏而好學,十分喜歡讀書,聽說本地有一位張居士家裏有許多許多書,便央求父親帶她上門借書。她來到張居士家裏,見到幾萬本書亂七八糟地堆在黑漆漆的屋子裏,十分不忍,只說這書有靈,一定會很難過落到如此境地,說著說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後來秦大人便對女兒說,你若是不舍得這些書蒙塵,便幫張居士給這些書找個落腳的地方吧!秦大姑娘便止住悲聲,問張居士蓋個書樓要多少錢……

眾人聽得十分過癮,啊啊啊啊這位秦大姑娘可真是個多愁善感又有品味有善心的姑娘啊……秦昭坐在書樓一間小耳房裏,打開窗戶,隔著紗簾子聽外面的動靜,臉都氣歪了,我什麽時候哭了啊混蛋?還“不禁掩面而泣”,泣你個頭啊!覺得書有靈會難過的明明是張居士你自己吧?餵餵你過去一定沒少因為書沒地方呆偷偷抱著枕頭哭對不對?不要栽贓到我頭上啊!

不過,盡管心中不停的吐槽,秦昭也明白,這張居士算是為他們父女撐足了面子了!這件事兒一出,誰不讚秦節教女有方?他的女兒吧嫁妝錢都拿出來捐建書樓了,讀書人誰提起他家不得讚一讚?至於秦昭,更不用說了……未婚女孩子出名什麽的很多時候其實不見得是好事兒,比如那位曾經是江寧第一才女的賀千金,不就是因為出名而招來了災禍麽若不是被盛名所累,又怎麽會被人算計,好好的一個姑娘,被坑進了皇宮給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兒做小老婆。而當初蓉娘稍微出了點名,不也是趕緊就躲了去,再不敢出風頭,生怕惹來麻煩。

而秦昭出的這種名,只有好處,幾乎沒有任何壞處:這種愛書,有錢,還風雅,平日裏又不怎麽招搖,一出手就是這種大動作的姑娘,矮油,不要太受歡迎啊!當場便有幾個酸書生忍不住做起詩讚頌起了秦昭大公無私的奉獻精神,等等,你說的那個身材修長體態優美的美女是誰?餵餵我沒見過你啊你不要亂說……

書樓還沒看門呢,秦昭就被雷了個半死,這都是什麽人啊!怨不得連瑜說千萬不要聽男人的鬼話,我勒個去,都沒見過我呢,就敢作詩歌頌我的容貌……可見男人給女人做的詩全都是鬼話!

幸好這樣的神經病不多,秦節也當即表示謝謝你們誇我閨女,可是她不咋出門,大家就不要隨便誇她了。此言一出,眾人齊齊看向前頭作詩的那文人:我擦,當著人家的爹yy人家閨女的長相,那是知府家的千金,不是你家隔壁劉二丫,雖然大家都知道秦知府家的千金其實經常出門,不過人家出門從來都是坐著車,前呼後擁一群下人,你個酸貨見得到麽?YY個屁啊,找死麽!那酸秀才也反應過來,趕緊道歉,說自己只是仰慕秦姑娘的人品,一時忘形,然後又畫蛇添足地加上一句:我想著如此品性高潔的秦姑娘,一定生的如花似玉……

你怎麽不去死啊!秦昭心中抓狂,這哪裏來的活寶?琉璃坐在秦昭身邊,已經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姑娘這家夥是不是個傻子,哈哈哈這還是個秀才呢,蠢死了蠢死了……”

各種開場白結束,張居士便領著眾人過來參觀宅子。

這不是什麽繁華的路段,一千二百貫買來的二層樓實在不算小,上下共有十二間,因為是梁柱結構,連瑜便出主意,索性把一樓中間的隔墻都拆了,除了邊上管理人員留了兩個小耳房做筆墨紙硯的倉庫以及放資料什麽的,上下兩層全都一眼看的到頭。

趙居士領著眾人進了一樓,一樓是抄書的地方,從東到西是一排一排的桌椅,粗粗一數足足能坐二三百人,本就是五六間房子打通的,整個樓層裏除了幾個大柱子,就看不到其他的遮擋物,十分的寬敞。當然,最讓人驚嘆的還要數屋裏的采光了!沒有遮擋物的房間采光本來就相對較好,偏偏這窗戶又是玻璃的,越發顯得無比的亮堂。

早有人聽說秦千金在這樓裏用了玻璃窗戶。玻璃在前朝比較常見,但能拿玻璃做窗戶的人家還是鳳毛麟角的,親眼見到的並不多。許多人想象過玻璃窗是什麽樣子的,但親眼看到,這種震撼力還是相當厲害的。

這房子實在太亮堂了!北面是半透明的白玻璃,比最薄的窗戶紙還要亮,當然,效果上也很像窗戶紙,白白的半透明,只是比窗戶紙可結實多了!比較讓人震撼的是南邊全透明的玻璃窗:院子裏的綠樹紅花芳草茵茵,還有透過數縫能看到的藍天白雲……天啊,坐在這樣的屋子裏看書,這心裏得有多敞亮?

頓時便有雨秦節相熟的人問秦節,這玻璃什麽價錢。秦節哪裏肯說,只笑道:“這是連解元那家玻璃店裏賣的東西,小女當日拿她母親的嫁妝再店裏入了點股,如今這個書樓,全是她花自己的分紅弄出來的。房子的價錢我還知道點,可這玻璃是她直接從店裏掛賬拿來的,我實在不清楚到底多少啊……”

秦節會這麽說,別人也不覺得奇怪,誰不知道他就那麽一雙兒女,女兒在玻璃坊裏入了股,據說他是分文不動全要給女兒做嫁妝的。當即便有酸書生心中暗道:“有權有勢又有錢,若是能攀到這樣的姑娘做媳婦,豈不美哉?”隨後又忍不住想要頓足捶胸:“有錢是有錢,花錢卻如此大手大腳,不好,不好,這個一定要改改才成。”

秦昭當然不知道那些有妄想癥的家夥又在心裏YY她了,她只是無聊地呆在耳房裏:“唉唉,還得等他們都散了,我才能偷偷溜出去,早知道就不過來了,好無聊。”

滿屋子大概也只有秦昭覺得無聊了,這會兒,人們已經簇擁著秦節,跟著趙居士,來到了二樓,

二樓跟一樓又不一樣了,一樣是打通了的超大房間,南邊是過道,北面是書架,從東到西一排一排的書架整整齊齊地擺過去,每個書架的邊上還按著順序貼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這樣的標簽。過道南邊靠窗,沿著墻是一溜兒窄窄的桌子,固定在墻上,大概只有一尺多寬,下面是一只一只的小圓凳。

張居士笑道:“樓上書多,地方小,只給大家留了個暫時看書的地方,挑挑揀揀的時候有地方放一下書,想要仔細看,或者抄書,就要下樓了,樓上是不能帶筆墨上來的。下去的話一次最多帶三本,要在這裏登記一下……”說罷又指指樓梯口的地方,眾人剛才就發現了,樓梯口擺了張桌子,桌子上擺了厚厚的冊子,後面坐著兩個小童。。

張先生拿起其中的一個冊子道:“這幾本是索引,大家可以到這裏按照冊子查書。這也是秦姑娘的主意,我這兩個月在家,就忙著給這些書做索引了,也免的大家找書的時候那般費力。”這主意當然不是秦昭出的,只是連瑜不想直接摻和進來,所以都托了秦昭的名字。

秦節一看就笑了:“這哪是小女的主意?但凡官府放檔案的地方,都要這麽編編個冊子以便日後查找,這孩子,純粹是跑到您這裏賣弄呢!”

二樓的玻璃更是讓不少人嘖嘖稱奇,他們並不知道樓上這些亂七八糟的帶顏色的玻璃有一些確實是特地造的彩色玻璃,可有一些純粹是原材料或者工藝出了問題,所以才弄出一些奇葩的效果。要現代人看了,準要說這是什麽玩意兒?可是放在這裏……咳咳,藍的綠的什麽的本來就是不怎麽傷眼睛的顏色又是半透明的,放到屋裏的光線還真的蠻好看。

只一個書樓,便給秦昭賺了好大把的美名;讓秦節也頗得了個重視讀書人,教女有方的名聲。當然,最開心的還是連瑜,這邊書樓才開門,當天下午便有人到他店裏詢問玻璃窗戶的問題了。

123、

書樓順利的開放了,而秦節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三年一度的秋闈又拉開了帷幕,因為一些類似於一個地方的考官不能重覆的規定,當過一次同考官的秦節這次並沒有再次成為考官之一。但是身為江寧的地方長官,他還是需要忙幫處理許多考試相關的問題的,比如維持考場秩序的工作人員的協調,配合考官幫忙安排人員收拾考場什麽的;再有就是書生雲集,逆旅酒店的生意節節攀高,青樓楚館的生意更是好到爆,這種情況下治安事件也刷地一下增加了好幾成……

上一次秦節是考官之一,主要管的是考場上的事兒,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兒統統丟給了別的官員來做;這次不做考官了,本以為能輕松一點,誰知道麻煩事兒更多,從七月底開始每天都是雞飛狗跳,只把秦節累的兩眼發花:娘咧,這鬼日子什麽時候才到個頭啊!

許繼再次參加了考試,他的功課不壞,老師說他只要正常發揮,有六成可能考上舉人。而連瑜看過他平日的課業,評價是:“中規中矩,大部分考官都會喜歡。”中規中矩用在這裏並不算什麽貶義詞,科舉考試畢竟是為國家選拔人才,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麽時候都要獨辟蹊徑的的才子,而是日後能踏踏實實做官的人。

秦昭聽父親這麽說,覺得蠻有意思的,許繼看起來那麽活潑,可是寫出來的東西比他的文章穩重多了。仔細想想也難怪,許繼跟她從小一起長大,誰小時候不調皮?秦昭對許繼的印象幾乎都停留在了兒時,而實際上,已經十九歲的許繼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活潑好動的小少年了。他已經成家立業。跟那些家境優渥,父母沖著長大的同齡男孩子相比,許繼的生活閱歷要豐富許多。更不要說,他的交際層面之高,在同學裏頭也算第一等的:經常能讓解元公幫忙看作業,隔三差五就有機會向知府大人討教時政——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還不比同齡人成熟,那可真是太駑鈍了。

許繼去參加考試,蓉娘緊張的要死,丈夫剛走的時候,她在屋裏胡思亂想,急的團團轉,覺得過了像一天那麽長,在聽外頭的鐘聲,哎呀,那邊才開始考試!她實在忍不住了,幹脆抱著書過來想著幹脆跟著秦昭上課好了!免得總是胡思亂想,結果過來一看,不禁哭笑不得:上什麽課啊!許先生還不也是緊張兮兮地團團轉?秦昭正在一邊練字呢。

許先生見孫子媳婦過來,忙問蓉娘許繼考試準備的怎麽樣,精神怎麽樣,出門的時候看著有信心麽……老頭子前一天自稱不想給孫子制造緊張情緒,死活不肯去看許繼,只讓人捎信過去,讓他好好考試,結果等孫兒真正去了考場,老頭壓根兒坐都坐不住了。

秦昭看這倆人一個緊張,覺得實在不是回事兒,便把筆墨收好,讓人請馮先生過來作客:反正看這架勢,今天是別想上課了。

馮先生端了琴過來,叮叮咚咚彈了一通,果然讓許先生的情緒穩定了許多,不再那麽緊張兮兮的了。蓉娘也露出笑容來:“我過去一直羨慕阿昭能彈琴,可惜一直沒機會學。”

馮先生看看她:“現在學也不晚!”

蓉娘一楞:“我,我能跟您學麽?我怕我笨手笨腳的學不好。”

馮先生指指秦昭:“就她那幾根棒槌一樣的手指頭,學了幾年不也能彈幾首曲子了?你可比她聰明多了多了!”

許先生也點頭道:“你想學便跟著馮先生學學吧!平日裏三郎去上課,你一個人在家裏呆著也是呆著,白天便還過來上上課,反正三郎中午不回家吃飯,晚上也經常住在官學。你下午便來跟馮先生學學琴棋書畫……”他說著嘆道:“現在上學也就罷了,日後有朝一日真做個官什麽的,你忙的事情就多了那會兒再想學什麽,肯定沒時間了。”許先生跟一個粗俗的潑婦過了半輩子,深受其苦,如今孫子媳婦想要學點什麽,他是樂得的:總不至於讓孫兒也跟他一樣,整日裏和妻子話不投機半句都嫌多吧!

蓉娘聽到頓時大喜,她過去就很喜歡琴棋書畫這類東西,怎奈秦大夫人總覺得這些東西比不得針線活兒重要,所以下午不肯讓她們上馮先生的課耽誤時間。想不到如今嫁了人,反倒有機會學了,這可實在是太好了!

眾人都覺得不錯,事情便這麽定下來,許先生又囑咐蓉娘:“你去你大伯母那裏的時候,只說是三郎讓你過來照顧我!不要因為這種事兒讓她心裏不舒坦。”

蓉娘連忙稱是,馮先生卻不以為然:“其實怎麽說都無所謂的,秦大夫人最賢良淑德不過,口口聲聲口都是三從四德,既如此,嫁出去的女兒每天幹什麽她論理都不該管的,何況你又是侄女。”

馮先生這話說的十分不好聽,偏偏還字字在理,許先生聽得哭笑不得,只連連搖頭道:“你呀你,你這張嘴真不饒人。”

這種話蓉娘跟秦昭是不敢接口的,只得相互看看,都是一臉無奈:馮先生厲害是真的,可是她她對身邊人是真不差的;秦大夫人一個寡婦,整日不出門還能把馮先生得罪到這個地步,也真是夠不會做人的了。

雖然說了日後讓蓉娘過來跟馮先生學琴,但這幾天顯然不可能的,壓根靜不下心來,於是也只是串串門聊聊天罷了,秦節知道許繼去考試了,索性開口讓蓉娘回來住幾天:“帶他考完,直接回來這邊住!你那裏的全竈做的飯怕是沒有這邊可口吧?”

這話可說到蓉娘心裏去了,她出嫁的時候帶了一個貼身的丫鬟,也就是從雲中府帶來的那個叫做的丫鬟,然後又買了一個十一二的粗使丫頭還有一個全竈,丫頭十兩銀子,全竈二十五兩。二十五兩銀子買來的全竈能幹啥?做的飯不過就是能入口罷了!這種全竈都是經過短時間培訓就上崗的,這個價錢買到的全竈,做飯水平高不了,唯一的優點就是不止能做飯,還能當半個粗使下人使喚。

這會兒秦節一說讓蓉娘回來,她趕緊就答應了:秋闈九天下來,人都得脫一層皮,讓許繼去吃家裏全竈做出來的飯,她心裏不落忍,想到此處便暗暗下了決心,抽空要去廚房裏跟吳嫂子學學做飯。別的不說,許繼不舒坦的時候她總能做點可口的湯水出來啊!

九天一眨眼就過了,瘦了一大圈兒的許繼幾乎是被人扶回來的:他六月份從老家回來以後一直就蹲在官學裏學習,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再加上這一連九天的考試,徹底把他累倒了,到了屋子裏倒頭就睡,怎麽也叫不醒。這下,別說蓉娘了跟許先生了,連秦昭都給嚇到了:“上次考試,也沒累的這麽很啊?”

趕緊叫來先生給看,還好,確實只是累的,大概是住宿條件太差,睡不好的緣故。也沒開藥,叮囑了一些飲食上要註意的事兒,便走了。許先生聽說孫子沒事兒,松了口氣,回了房間也去休息了:老頭兒歲數大了,實在經不起嚇唬。

雖然大夫說許繼沒事兒,蓉娘還是不放心,陪在許繼窗前,任丫鬟怎麽叫都不想去休息,不知不覺便睡著了,正迷迷糊糊的,覺得趴著的被子被抽動了一下,她趕緊擡眼看,正對上許繼的目光。

“怎麽在床邊睡著了?快上來睡!”許繼叫她。

蓉娘壓根顧不得他說什麽,忙問:“你睡了好久了,我去給你倒水喝;想吃點什麽?我讓人做去。三郎,你怎麽樣?身子可還舒坦?”

許繼卻拽了她的袖子:“我不渴,貢院裏有人給我們燒水喝的。我也不餓,沒有不舒服……蓉娘,你怎麽不問我考得怎麽樣?”

蓉娘笑笑:“有什麽好問的,你已經盡力去考了,考不考得上那就看考官了!你都累成這樣了,這時候我跟你歪纏什麽?”

許繼輕輕笑笑,伸手抓了蓉娘的手:“蓉娘,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讓你披上鳳冠霞帔的。”他頓了頓,輕聲說:“能娶到你,是我三生有幸。”

蓉娘被他抓住手,先是楞住,等他說完這些話,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反握了許繼的手哭了起來。她一向隱忍慣了,此時便是哭,也是盡量控制著自己,並不敢哭的太大聲。

她這陣子過的並不容易,從她選擇了許繼,婉娘跟大伯母的態度便不太好。而她本人,訂婚後心裏也是不安的:畢竟,許繼喜歡的,不是她啊!雖然婚前許繼也跟她見了幾次面,可大多是別人也在場的情況下,甚至連單獨說話的機會都很少,到哪裏去知道對方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即便許繼買了簪子送她,她也還是不安:或許他這麽做,只是因為自己是他的未婚妻,換了誰做這個未婚妻都一樣。

124、

蓉娘會這麽想並不奇怪,實在是她壓根沒多少時間跟許繼交流感情。

他們結婚後的第三天,便匆匆回了杭州探親。

蓉娘雖然沒有父母,但卻從來沒有過過那樣的日子,秦家是書香門第,而二叔這邊更是正經的官宦人家,生活條件擺在那裏,交往的層次也擺在那裏。當她看到許繼家裏那群粗俗的親戚的時候,是真的驚呆了。做不到食不言寢不語也就罷了,這種菜一上桌筷子就滿天飛的情形是怎麽回事兒?稍一楞神的功夫,菜盤子全空,她又沒有剩飯的習慣,只能幹巴巴的地拿了茶跑了糙米,強把那頓飯吃完。

她沒有跟秦昭說實話,去許家最大的問題根本不是沒有肉菜也少,而是她根本搶不上。幸好許繼很快發現了她這邊的窘境,後來出門的時候便給她買些零食回來,但也只能墊墊肚子:沒辦法,許家男女是分開吃飯的,他便是想給蓉娘搶菜也搶不到。

比起餓肚子什麽的,或許這種落差才是蓉娘最沒法忍受的:一家子上上下下,除了許繼,每一個都是張口就帶把,且上上下下一個比一個摳門一個比一個小氣:她跟許繼花了五六十兩銀子給家裏人備了禮品,可得到的回禮加到一起五兩銀子都不值。別的不說,自己戴著金鐲子,收了蓉娘兩匹絹布,卻拿個銅鐲子回禮給蓉娘的妯娌,夠稀罕吧?一見面便纏著蓉娘把金簪子送給她的小姑子,夠稀罕吧?這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幾乎要把蓉娘給逼瘋了。盡管她並不算怕這些人,但是這種憋屈是難以描述的。

蓉娘在許家呆了半個月,她完全明白了祖父為什麽寧可背井離鄉,寧可花錢分家,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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